實際上, 顧教授這種奇葩人物, 是不懼鬼神的。

司靜思跟他解釋了一番：“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，當時我在醫院……真的很難受……”

“我知道……”顧書衍抱著她的胳膊又收緊了一些, 他恨不得把懷裏面的人揉進自己的身體裏去，與自己融為一體才好。他的下顎抵在司靜思的頭頂, 輕輕地摩挲著, 動作繾綣, 目光晦暗不明。“是我的錯……我不該和你吵架……”

還有……對不起……我沒能趕過去……

“唉！也不是你的錯, 我當時太生氣了才跟你吵架, 誰叫你居然還打算弄死我來著。”司靜思忍不住得意地又把他的鍋拉出來示眾。

顧書衍也不計較, 只是抱著她，不說話, 不解釋……不解釋他當時, 已經放棄了這樣的做法。

見他沒反應，司靜思也不想再那麽小氣地紮他的小心肝。“我當時不是……就是有些堅持不住了嘛，然後你又沒來……我就只好要跟你說的話告訴爸媽了……”

“……嗯。”頭頂上是那人沈悶的回應，可有可無地一句“嗯”已經用盡了他全部的力量了。他至今仍舊深刻地記著兩位老人一夜間衰老的臉，那醫院慘白的顏色，令人惡心的消毒水味, 全是冰冷的感覺——毫無溫度。絕望像是一只無形地手, 緊緊地扼住了他的咽喉, 窒息……

那種感覺……他再也不想回想起來了！！！

“然後我就沒感覺了，嗯……死亡的感覺好奇怪，就像是睡了一覺, 怎麽說呢……就是那種一下子就沒有力氣了，跌進了一個黑洞一樣的感覺，我原本很害怕，想叫爸爸媽媽，想叫你，但是又發不出聲音來，我很怕……”

【……你特麽在形容什麽鬼！？系統空間才不是黑洞，有漂亮的星星的好嗎！！！】

【司靜思：你奏凱，我這是讓顧爸爸能接受我的回歸！】

顧書衍果然吃她這一套，又把她摟緊了一些，安撫地摸著她的頭，“不怕，你回來了，我在這裏，一直都在。”

“我也沒有怕很久，後面就失去了意識了，就像是睡覺，一下子就睡了過去那樣。然後我突然又醒了過來，就……就變成這樣了。”

“嗯。”顧書衍不在乎她變成了什麽樣，不在乎她是投身到一只貓的身上還是一只狗的身上，是變成了男人，還是女人，是變成老人還是孩童……都無所謂，她的歸來，就是他的救贖。

她肯回來，回到他身邊，他就不需要自我折磨地一直認定她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是：“你讓我很失望！”，這句話簡直就是他的心魔。這句話折磨了他那麽久，日日夜夜不停息！

“你別難過了，”司靜思伸手擼了一下他的後腦勺，“我就算是變成了一只豬回來，我也肯定要成為一只特立獨行的豬，飛躍柵欄——來拱你！！！”

顧書衍果然被她說笑了，雖然只是一聲輕輕地嗤笑。

“你怎麽來拱我？半路上給人家抓去做紅燒豬肉怎麽辦？”

司靜思不服氣了：“那我又不是真的豬，我很聰明的，我想拱你，一定能拱得到！”

“好，那你下輩子就變成一只豬，我站在原地，等你來拱我。”

“唉你咋那麽不要臉呢？”司靜思氣急，“我這是打個比方，你還當真了啊！再說了，就算是要變豬，也是你變成豬！”

“好，那就讓我變成豬。”如果讓顧書衍的下屬看到他這幅模樣，估計能嚇死人。那寵溺的表情，溫柔到了極點，縱容地看著對方，甚至說出要讓自己變成豬的話來。

“嘖嘖嘖，嫌棄你！都不像你自己了，你對美的追求呢？豬符合你的審美嗎？”

“……”他猶豫了一下，“紅燒豬肉倒是符合我的審美的。”

“我去你的！”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按照司靜思奇奇怪怪地描述，她說自己死去的時候就像是一下子睡著了，然後也不知道過了多久，反正她根本就沒有時間觀念，她就直接又醒了過來，醒過來之後就發現自己不是自己了。

“你都不知道我又多害怕……嚇死我了，我都不知道遇見你是我的夢，還是我在別人的身體上醒過來是一個夢了……”

“我們的相遇，當然是真的。”

她松了一口氣，“現在看來是這樣，唉！我終於明白周莊夢蝶蝶夢周莊的感覺了。我今天醒過來，還有些奇怪，因為我有這幅身子的記憶，也有過去的記憶，難不成我其實是投胎了？”

“不是，距離你的……離開，只有四年，而你現在的身體，已經16歲了。”顧書衍坐在床邊，隨手地翻閱著剛剛才送達的資料。

司靜思則在他後面的床上鬧騰，翻過來，滾過去，又去勒他脖子，又往他背上爬，總之就是不安分。

“哦……”她眼睛一瞇，“那我就是傳說中的借屍還魂，不然就是奪舍重生！噢耶！”

“不論是什麽，都無關緊要。”他將手中的資料隨意地丟到一邊，又將背後鬧騰的人拽到前面來抱住。

那資料……顯然並不怎麽好，不然顧書衍也不會一臉的不高興。孤兒、父不詳……司家私生女……

“我爸爸媽媽呢？”

顧書衍看了她一眼，“伯父伯母在新疆植樹造林去了。”

司靜思：“……”牛逼！

“你說……你說爸爸媽媽能接受我……這樣子的事實嗎？”她終究是扭扭捏捏地問了出來。

顧書衍給她氣笑了，捏了捏她那忐忑不安的臉，笑道：“你怎麽不考慮一下我嫩故能接受你這樣的事實？”

司靜思白了他一眼，“你不一樣的！我當時在微博上看到說你有可能會親自過來勘察市場，我就只好拼死一搏了！”

“胡說八道，什麽拼死？你就不會給我打電話？”

“……你會接陌生號碼的電話麽？”

顧書衍一楞，誠實地回答：“不會。”

那你還說個屁啊！

“顧爸爸，你變了，你當年可是德高望重的教授，你現在咋這樣了呢？”

“哦，”他冷漠著臉，“我當年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教授，給你拉下神壇，變成了個渾身銅臭的商人了！”

“嘻嘻嘻，別這麽說嘛~”司靜思趕緊撲上去抱他，又認真地看了看他的臉。

她從未看過顧書衍生得究竟是什麽模樣。她從前聽他的聲音，溫和中帶著權威的感覺。如今才發現，他長得確實很有書卷氣，皮膚白皙，毛孔細小，鼻梁飽滿。

他的眼睛是極為吸引人的，帶著某種銳利的光芒一樣的感覺，司靜思直接給他下定義：估計這廝是找“美”煉成了如今這一雙“火眼金睛”！

“我已經讓人去通知伯父伯母了……最近那邊天氣不好，我也沒說明究竟是什麽原因。也就這幾天吧，他們就會回到K市。”

“哦，那你跟爸爸媽媽說，我不敢說。”

顧書衍睨了她一眼，看著她那猶猶豫豫的小模樣他就心癢癢，當年司同學總是閉著眼睛，他都能感覺到對方的狡黠與不安分。如今有了一雙波光瀲灩的眼睛，她更是將這雙眼睛利用到了極限，可憐、可愛、哀求……隨意地使出來。

“……？”司靜思瞪大了眼珠子，看著對方的唇，落在了自己的眼眶邊。

好在他還是很克制的，只是輕輕地吻了吻她的眼就松開了她。

“你有什麽要帶走的麽？我們下午就回K市。”

“我……我這身體還有個爸爸，要一起打包帶走嗎？”

顧書衍黑了臉，“扔了吧！”

“哦……對了，我家大黃小黃呢？”都不知道它們還在不在，當初她在這個世界的時候大黃小黃就不年輕了，不過要是它們能活到狗狗的最高年齡，現在還是可以再活多幾年的。

提到那兩條黃狗，顧書衍確實眉目都松懈了一些，“它們在家裏。”

司同學的爸爸媽媽因為想要離開K市這個令他們失去女兒的傷心地，跑新疆去植樹造林了，狗狗年紀也不小了，自然不會跟著去。所以這幾年，這兩條黃狗都是交給了顧書衍的。

他有時候會因為痛苦而想要自殘……又或者是想要做出什麽其他瘋狂的舉動，都是這兩條狗攔住了他。看著那兩雙亮晶晶的眼睛，那無辜又悲傷的眼眸，顧書衍就無法放任自己悲哀下去。

司同學剛離開的時候，這兩條狗郁郁寡歡、悶悶不樂，不願意吃飯，渾身的氣氛都很悲哀。他本來就不是一個陽光的人，但是想到這兩條狗對司同學的重要性，他仍舊記得她說：“它們是我的眼睛。”的時候，那認真的神情。

於是顧書衍強行克制住自己崩潰的情緒，努力地安撫這兩條狗。實際上……寵物能使人擁有一種被需要的感覺，也能讓人產生責任感，顧書衍一開始就是這樣子讓自己從司同學的“死亡”中恢覆過來的。

後來啊……他精神狀態不好，身體也不好，倒是變成這兩條狗在努力地安慰他了。

司靜思看著顧教授突然又放空了眼神，不知道他又想到哪裏去了。不過他說狗狗在家裏……哪個家裏啊，他家裏還是她家裏啊？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